慢慢的里奇黑色眼瞳里向中心凝聚的褐色细线崩断了。
立刻他身体表面的黑气消失了，整个人从气势汹汹的状态变得低耸着头。
华纳收回手，让莉莉丝从背包取出羽毛笔和墨水。
“知道么，精神魔法是有趋性。”
华纳一边说一边给莉莉丝讲解，但写到趋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头。
因为他并未完全学会这个世界所有体系的文字，口语倒是基本没有问题。
但这些世界有些字还是没有掌握，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去下图书馆。
用别的字代替大概的意思，华纳继续讲解道。
“被祭祀的宿主，像这个小男孩他身体里大概是被种下『芒种』。
你可以理解植物的种子，随着宿主的成长。
『芒种』会剥夺一部分的力量反馈给契约的主人。
所以魔族基本上大量的繁殖，播散『芒种』，越强则强。
记住了吗？莉莉丝？”
“我记住了老师。”
莉莉丝眨了眨眼，用羽毛笔做着简便图记录。
“精神魔法极为不稳定，有意义的力量才会被保留下来，这就是趋性。
会随着情绪、体温、以及体质等因素而变化。
一旦出差错，主人不会死，而宿主也是一定会进入死亡。”
“而你看看这个男孩，跟这个女孩有什么不同。”
莉莉丝听完华纳的话，上前一步，仔细的端详眼前的两人蹙眉。
男孩的尾礼服像是精雕细琢的，没有一丝褶皱，一尘不染。
黑色的眼瞳毫无神采地盯着地面，大口的喘气，似乎在恢复状态。
膝盖也一颤一颤地跟一只受惊的绵羊似的。
而小女孩则是非常奇怪，这么近的距离，感觉不到她有一丝生命活力。
她的眼瞳是酒红色的像宝石一般闪烁，美丽却十分空洞，因为没有神采。
上半身穿着毛绒绒的外套，脖颈袒露的是天鹅毛夹层。
十分宽松的衣服，腰上束着两根长长的漆绿色腰带。
穿着灰黑色的皮鞋，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蝴蝶风筝。
白净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跟死人差不多。
简单的绕了两人一圈，莉莉丝不断瞄着，打量着两人的不同之处。
华纳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，这是莉莉丝的课题，要她自己独立完成。
她能够自行领悟那是最好不过了，锻炼一个人的思维很有必要。
不能总是依靠老师的。
莉莉丝眉头紧锁，开始触碰男孩和女孩的皮肤。
很快莉莉丝察觉到异样的地方，然后取出天鹅笔在羊皮卷上写下清秀的字迹。
很快她再次抬起头来，取出『银针』。
这是巫医、教堂、修道院等各种医疗魔法的组织才会随身携带这种工具。
不过，莉莉丝在华纳的传授下已经学会怎么用它了。
当然更高深的东西还是药草、药剂，怎么制作疗伤药。
这些暂且都不急。
泌出鲜血，莉莉丝取出另外的瓶子加入混合的灰白色粉末。
很快就看见了染上了一层类似瓷器才会有釉质的东西。
并且混合之后，竟然直接分成了两层，一层浑浊无比，一层清澈见底。
银针穿插其中，很快在釉质层表面变成为深褐色。
颜色从针的尖端蔓延到三分之一的距离，才堪堪停下来。
一股极为腐朽的气味迎面而来，比铁锈还要更入木三分。
是一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恶心气味，差点没有呕吐。
莉莉丝紧锁的眉头却骤然舒展开来，确认了某种事实的存在。
而开心地摇晃手里的药瓶，对着华纳说。
“老师，我知道了，这个女孩体内没有『芒种』。
并且还没有完全恢复肉体，血液之所以还在心脏流动。
是因为她体内存在一种动力。”
“那叫做『核心』，类似魔物的魔石。只是这种『核心』手法十分的粗糙。”
华纳取出一块被斩杀魔物的魔石。
这块魔石通体是绿色的，而且十分透明，迹象玛瑙一样闪亮。
要不是魔石本身的价值贵重，早就取代了所谓的珠宝。
这些东西极个别一两块的颜色非常好看，柔韧度也十分了得。
就像原来世界的果冻，可以随意地捏，然后恢复原状态。
不得不说大自然真是奇妙无比。
当然华纳并不在乎魔石好不好看。
他发现魔物基本上是依靠体内的魔石催动魔力的。
没有了魔石，基本上魔物就和人们失去心脏是一样的意思。
在魔石的表面烙印着大大小小，不相同的花纹似的东西。
就跟人的指纹一般，没有完全相同的纹路。
摸起来没有粗糙的表面，一滑而过。
魔石的内部不再是光滑的，只要切开来。
就会发现坑坑洼洼、凹凸不平，里面还有各种颜色的细线。
就像精密的神经控制着魔力的涌动。
这种手法是非常难以模仿的，就像一个挥剑的剑士。
给他锻造的模具，还有风箱，各种燃料和材料。
以及制造的原因，但是也很难模仿出原来的武器图纸。
因为锻造是依赖魔力骨架的，每个人的骨架都不一样。
高矮胖瘦，只要一点点偏差，就可能让使用者无法适应新的武器。
想要制造一样的骨架，那是非常困难的，需要大宗师的锻造师才能做到。
所以魔石也是如此，如果直接给这个小女孩塞入魔石作为能量。
让她得以动弹，那么她可能就得像个机器人一样，消耗完能量之后。
需要更换魔石，这有着十分致命的缺陷。
但要知道，就算是原来的世界，也不能保证换能源的时候。
可以保证，宿主的记忆一定不会出现偏差。
更何况替换魔石这种做法？那只不过是在身边豢养一头听话的狗罢了。
没有任何感情。
所以这个小女孩体内是制造出来的魔石，以及完全体系的能量运转体系。
只是没有彻底完成，才没有跟小男孩一样恢复人的意识。
毕竟人的思维是大脑，而不是心脏。
华纳知道这些莉莉丝可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彻底掌握。
不过时间多的是，随手收起魔石。
华纳打了一个响指，里奇恢复了行动力。
他不敢乱动，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，贸然的挑衅对手。
那是愚者才会选择的做法，更何况，比起在意自己的性命。
里奇更在乎玲的安危，杀死自己，绝对眉头不皱一下。
但是玲不能再遭遇到这些了。
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路，一个是被杀，另一个就是屈服。
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死自己，那么可能是另外一种。
里奇紧紧地攥住拳头，等待华纳的审问。
“你是魔族的祭司对么？”
“是的，我叫做里奇，是赖泽赫大王的最得力手下之一。”
里奇没有邓华纳继续问，娓娓道来。
“赖泽赫大王是母性，每个月可以量产三只『王级』实力的「邪眼魔」。
我则是负责收集血食，给它们提供食物。
并且随时打开祭坛开启传送，让它们入侵。
我只要再杀死三千个人就可以让玲再度复活。”
玲，不用说自然是那个女孩的名字。
华纳轻轻摇头。
“你认为有这么简单么，我只能说你想得太过于简单了。
作为宿主，你刚才已经差点失控了。
甚至你可能会亲手杀死你身边的人。”
“不可能，我绝对不会伤害玲的。”
“别急着反驳我的话。”
华纳摆摆手。
“『芒种』虽然是我们人族的叫法，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它的原理了。
总而言之，我可以帮你们，哦，不是帮她。”
“需要我做什么呢？”
里奇没有怀疑眼前的男人，因为他十分的强大。
就算是赖泽赫大王前来，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。
而且刚才那个金发少女在自己身边绕了一圈。
跟魔族里面存在一种炼金鲶鱼的种族，专门负责炼制药剂和魔法道具的专家。
玲就是被装上了那种劣质『核心』只是痊愈人的本能，意识却没有彻底恢复。
既然身边的人都这么厉害，那么可以确认这个男人一定有很大的本事。
加上华纳本身就有着一种莫名的强者气息，让里奇并未起疑心。
其实复活没有那么简单，每一颗真正的『核心』，需要高等魔族的魔石。
还得加上极强的炼金术制造。
而且最长的“复活者”最多只能维持一年半的寿命。
已经过去了半年了，里奇可不想在等下去了。
“需要你自己亲手杀死那所谓的赖泽赫，取出他体内的魔石。
我就帮这个女孩量声打造『核心』出来。”
“您在说什么？我怎么可能杀得死赖泽赫大王！
不可能，这太不可能，我做不到。”
里奇连忙往后退，差点颠婆地摔倒在地上。
他的潜意识里面对那个黑袍人有着极深的恐惧。
那漆黑的炼金洞穴里，蜘蛛网包裹着不断挣扎的人。
硕大恐怖的大蜘蛛，用**的凸出刺向对方心脏。
蠕动的虫卵胚胎，各种诡异的血腥场面。
赖泽赫饮用着鲜血，不停地大笑场面。
这些恐怖的画面已经深入了里奇的骨髓。
就像奴隶一样被驯服了，像狗一样被人驯服了。
一旦违背主人，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由。
而是背叛后的处罚。
里奇想到黑袍人的身影腿就会颤抖，怎么可能去杀对方！
“你只有这条路了。”
华纳面无表情道。
里奇握紧拳头，他体内的芒种被华纳给清除了。
怎么都不能解释的清楚，赖泽赫一定会放弃自己，选择其它试验品。
赖泽赫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，是个货真价实的魔族怪物。
对于试验品，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手软的可能性。
可恶，两边都是不好惹的家伙，说实话，还是自己太弱了！
太弱了啊，如果能跟其中某一个人那么强的话，便没有问题。
说到底自己到头来还是做不到什么。
里奇咬着牙，瞥了瞥一旁的玲，蓦然下定了决定。
“我去，但是我怎么能相信你一定会……”
“我华纳，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谎言，作为一个至强者。
说出的话，从不曾违背，一定会做到，你大可放心。”
华纳似乎被触及到什么，眼神略微有些尖锐起来。
莉莉丝第一次见华纳，对另外一个人的提起他的名字。
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有些难受的情绪，但不知是什么。
“里奇，我老师绝对会做到的，凡是听到他的真名，就等于魔法契约了。”
里奇视线转移到莉莉丝身上，在她的眼瞳里看到了绝对的信任和坚定。
“这是魔兽之谷深渊下的地形图，如果我死了。
请将玲也一同埋在在峡谷。”
里奇取出一块巴掌大的水晶放置在华纳的手上，然后毅然地转身。
走向黑暗之中。
华纳随手将玲的本体放入『黑仓库』。
黑仓库是椭圆形状的石块，可以容乃一百平方米的东西。
只是因为不是手饰，所以一般魔族不放在身上，是放入地下。
让其跟在自己的脚下行动。
而之前华纳就是从土壤中抽出来的，所以得到这小小的黑仓库。
动用魔力，就能清晰感觉到这小小的空间了。
莉莉丝也听说过这种东西，不过在很强的战士手里，才会有那种空间戒指。
“对了，老师，为什么你不直接帮他？”
莉莉丝犹豫了下，还是问了出来。
“你在说什么？莉莉丝。”
华纳表情变得很严肃。
“刚才我们不出现的话，这里奇可是要再杀三千个人。
你认为他值得宽恕吗？”
“可是，他是为了那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，才这样做的。
而且您不是也帮助了我么。”
“那是因为……”华纳想起那个夜晚看到莉莉丝挥剑的模样。
喉咙干涸住。
“你父亲很有礼貌，他亲自邀请我做你老师。”
“诶诶，这样么，我居然不知道有这回事，说起来阿爸他。”
莉莉丝想起了家，立刻联想到某件事情，眼瞳也变得冰冷起来。
之前的行为在做什么啊？明明自己是复仇者。
最痛恨的人就是这些破坏其它家庭的谋杀者。
而她刚才居然帮那个魔族的手下说话。
好难受，想到那件事情，就胸口疼痛，心跳都快要停止了。
“不想太多了。”
华纳摸了摸莉莉丝的金发，立刻她感觉耳朵痒痒的。
但却异常的舒服，感觉全身压抑的感觉变轻了。
真是的，复仇者不是应该铁石心肠么，为了复仇不顾一切么。
莉莉丝却还是这么多愁伤感，第一反应是希望帮助对方。
真是心太软了，现在想起复仇的事情，而又在跟小孩一样自我纠结。
真是个傻孩子，华纳不禁笑了笑。
像里奇那样，虽然有为了心爱之人作为借口，但还是在杀戮的路途。
那样只会陷入死循环，渐渐失去了原来的模样。
世界有白天和黑夜之分，自然也有光明和黑暗之分。
那么为了一丝光明而踏入了黑暗是否值得呢?
当然是不值得，可是里奇他没有办法啊。
因为他太弱了，所以不得不坠落了魔族的黑暗中，获得力量。
愤恨、杀戮、狂暴、残忍、无情、冷血，这些情绪让他稍微得到一丁点的实力。
可最终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。
当然也有不陷入黑暗的方法，那就是有人帮他出头。
没错，莉莉丝遇上华纳是最正确的选择。
不需要走里奇的路子，靠着自身的努力成长，然后完成复仇！
那坠落在黑暗的阴冷，被太阳的光辉给驱散。
一个幼小的情绪萌芽在莉莉丝心中不知名的角落。
被这阳光和温暖的和煦春风以及雨露的滋养。
开始破土而出，增添了绿意，保持着原来的少女心。
终有一天这萌芽会盛开出花朵，到时候会如何呢。
两人再次没入黑夜之中。
华纳在里奇手里得到了一份资料，就是『黑羊小队』。
故意错误引导其他探险者进入危险地带的消息，那里是骷髅军队的围堵之地。
大概那些人已经差不多被围攻了吧。
华纳弯起嘴角，觉得自己大概找到很有趣的事情似的，微笑着。
如果不知道，也就算了。
但既然知道了，就去救援下吧，毕竟有个傻徒弟呢。
每帮助其他人一次，就会让莉莉丝意识到，不是她自己太弱小。
保护不了亲人，而是因为她最开始没有遇上自己这样的善者。
所以减轻她心中那份自责，可能会让她好受点吧。
这样对成长也有利，华纳觉得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。
他轻轻地呼了口气。
所谓的光明当然是存在的，因为真正的强者就是光明。
他们不依靠所谓的凌驾弱者之上，耀武扬威。
也不靠用武力去威慑对方，而是驱散这个世界的黑暗。
所以华纳他，亦然是这个世界诞生而来的最强光明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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